童安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，好像永遠都沒辦法醒過來了。夢裏見到了她的前夫、見到了爺爺、見到了爸爸媽媽，還有一些童年時快樂的零碎片段以及大學時代的許多開心、甜蜜的場景，當然還有，他……

第二天一早。丁尚文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厲害，扶著墻，走到了客廳，叫了句：

“童安！童安！亓童安！……”

“你醒啦？”

丁尚文看了看，坐在沙發上的居然是自己的父親，臉色看著不是很好，估計昨晚也喝得厲害，頭正有氣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：

“童安在房間睡著呢，別吵醒她。你這個助理也是夠厲害，昨晚你醉倒之後，她居然一個人沖進了包房，對著一幫老爺們幫你扛了一大瓶白的。回來的一路上還一個勁兒地幫你說好話來著。”

“什麽！？她……？”

“唉，我走了。還有個早會要開。你自己多註意點兒身體，沒事兒少去夜店。照我說啊，你就該找個像你助理這樣實實在在的女孩兒，兩個人踏踏實實地結婚過日子。別像你媽那樣，結了婚生了孩子，自己一個人就跑到國外去了，家裏的事情都不管不顧的。你現在的性格會變成這樣，我有責任，她也要負很大的責任！總之啊，先成家，後立業，老祖宗說的話啊有時候還是要聽的……”

童安直到過了中午，還沒有醒。丁尚文敲了敲門，沒有回應。

“丁先生，童安是在裏面嗎？”

李嫂也在擔心童安，整個上午都不見她，覺得怕是昨天淋了雨，生病來著。

“嗯，她昨晚跟我出去應酬，幫著喝了很多酒。”

“哎喲，那可怎麽行，一個姑娘家的。丁先生，你以後還是少帶她去那種場合哦。她昨天早上帶著洛洛去散步，淋了一身雨回來，濕著身子就去給洛洛洗澡了。我看不過去，就給她煮了點姜茶祛風。你這大晚上的又讓她去喝酒，再撞點風什麽的，我那姜茶不是白煮了嘛？女孩子不能這麽對待自己身體的欸，像我這樣，到老了，全身都是病欸。”

丁尚文聽到李嫂的一番話，趕緊焦急地拍門：

“童安！童安！開開門！你沒事吧！？童安！”

丁尚文把頭貼在門上，嘗試著聽聽房裏的動靜，可是，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回應。

“李嫂，快拿這房門的鑰匙給我！”

丁尚文進門，看到童安正躺在床上，額上全都是汗，嘴裏一直在念著：

“媽媽，媽媽……我好痛啊……媽媽，媽媽……羽，羽，你在哪兒？……媽媽……咳咳，咳咳，咳咳咳……”

丁尚文趕緊摸了摸童安的額頭，大聲叫到：

“李嫂！李嫂！趕緊叫醫生！童安的頭燙得厲害！趕緊！”

張醫生很快就趕來了，還帶著護士。

“醫生，她怎麽樣了？嚴重嗎？”

“燒得很嚴重，估計一時半會兒退不了，現在給她打著點滴。按照她的狀況，要是再拖久一點，估計得要轉成肺炎了。”

張醫生和李嫂一直待到晚飯過後才離開。

“丁先生啊，你自己一個人可以照顧童安嗎？要不要我留下來啊？”

“不用了李嫂，剛剛張醫生已經把註意事項說得很清楚，我照做就是了，不難。”

“媽媽，媽媽……羽，羽……”

“唉，童安這孩子，一個人在外地，身邊也沒個親人朋友什麽的，認識的人也就是咱這屋檐下的幾個。現在病了見她叫媽媽，我這當了奶奶的人聽了都心疼哦。丁先生啊，不是我說你，平時還是少發點脾氣的好。童安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一心為你好，像上次，你無緣無故地就把她好心買的花給摔在了地上，你說，這又是何苦來呢？還好，你平時對我們幾個老人家不是這種態度，不然我們一早就辭職了哦。”

“李嫂，你說得對，我以後不會再對她亂發脾氣了。”

“媽媽……我好痛啊……媽媽……羽，羽……”

魚？雨？她到底在叫誰？

童安一整晚都在用粵語喊著媽媽，間或還會喊著另外一個單字，丁尚文聽不明白，只覺得那應該是對童安來說很重要的一個人。

童安一直燒得迷迷糊糊地，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。睜眼看到丁尚文正緊緊地捉著自己的手趴在床邊。模糊中好像記得昨天晚上一直有人拿酒精給她擦身體、換冷敷的毛巾、還給她餵水、餵藥。難道是他？丁尚文？

童安想要悄悄地下床，但丁尚文一直緊捉著她的手不肯松開，睡夢中還在嘟囔著：

“童安，你要快點好起來……童安……”

這撲克臉……居然也會這麽關心自己，還在床邊守了一個晚上？唔，這樣看來，那瓶酒，也算是沒白擋了，算他還有點良心吧。

“嗯？童安，你醒啦！？”

“嗯，你也醒了啊？”

“太好了！我看看？嗯，燒終於退了！太好了！你想下床？餓了嗎？”

丁尚文摸了摸童安的前額，又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對比了一下溫度，確認童安已經退燒，才終於露出了笑容。

“嗯，餓了。”

“我去給你煮碗面！”

“哎喲，發燒不能吃面的。我去煮點菜粥吧，大家一起吃。要不我打給陳師傅，讓他們今晚別過來了吧，你昨晚也喝了不少的酒，該吃點兒清淡的東西。”

“童安，是前天晚上。你昨天燒得很厲害，睡了一整天，醫生說你差點要得肺炎呢。這樣，你先到沙發上坐著。粥我去煮，你跟我說說步驟就行了。”

童安下床，一邊隨著丁尚文走到廚房，一邊告訴他煮粥的方法。沒想到，走進廚房才發現，原來李嫂臨走前已經提前給他們做好了粥和青菜了。

童安看著煲裏的粥，覺得特別感動：

“啊！丁尚文，你看，李嫂真好，像我們的媽媽一樣，呵呵……”

兩人吃飽了，就一起坐到了沙發上。

童安感覺自己的身體還很虛弱，整個人都輕飄飄地，渾身使不上勁。坐著坐著，頭就歪到了丁尚文的肩膀上。丁尚文也沒意見，就這麽一直讓她靠著：

“丁尚文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昨天晚上……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？”

“不然你以為還能有誰？”

“嗯……謝謝你。”

“也謝謝你，幫我擋了這麽大一瓶酒。”

“那也是，哈哈，那咱倆算扯平了。”

童安就這麽一直靠在丁尚文的肩膀上，丁尚文悄悄地把身子向下挪了挪，童安覺得這樣很舒服，角度剛剛好。兩人一直不說話，只是靜靜地，感受著這午後自窗外灑在沙發上的，暖暖的冬日陽光。

此時，童安的左手和丁尚文的右手只隔了不到兩厘米的距離。丁尚文輕輕地將手向右慢慢地挪動著，想要牽上童安的手。

一毫米、再一毫米……

“丁尚文。”

童安突然說話了，丁尚文的右手停止了挪動。

“嗯？”

“我在這座城市裏，現在就只認識你、李嫂、陳師傅和王阿姨、郭文斌、Wendy和在跆拳道班認識的同學，還有董虹。除此之外，在這座城市裏就再沒有認識的人了。是你……帶我來這座城市的。嚴格來說，你也是我在這座城市認識的第一個人。所以……丁尚文，我問你啊，你願意……”

再一毫米。

“你願意……做我的好朋友嗎？我是說，那種真正的鐵瓷兒，你們北方話好像是這麽說的，對吧？”

聽到這句話，丁尚文的右手停住了。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被突然安插了一個休止符，一切的沖動都有種戛然而止的感覺。

童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，可能是剛發完燒，腦子有點控制不住，又或者是她潛意識裏其實真的想和旁邊的這個人成為真正的朋友？記得在香港和東北時，兩人曾經玩得很開心，也聊得很投契來著。可不知道為什麽，到了上海，做了他的助理，一切的一切就都變了樣。

“啊，對了，你的禮物！”

童安突然站起來跑到房間，翻出了她給丁尚文買的生日禮物：

“給！你的生日禮物。其實，這剃須刀，你生日前一天我就買好了的。只是……只是，既然董虹都給你買了二十個了……”

童安撓了撓頭。

丁尚文低頭，看著童安送的禮物，雙手輕輕地往盒子裏捏了捏，心裏有種說不來的味道，也不知該不該笑出來好。

“謝謝你。我一定會用的。”

“啊？呵，這，你不是已經有二十個了嗎？我這款，比董虹送的便宜了很多，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。你留著備用吧啊。不過二十個剃須刀……呵呵呵，估計也夠你用一輩子了，董虹就是想讓你記住她一輩子吧？哎呀，我這個你要是用不上，還可以給別人用的。”

丁尚文聽完，馬上擡頭看著童安，說到：

“別人送的生日禮物怎麽可以這麽隨隨便便又轉送給其他人！？謝謝你的禮物，我一定會用的。童安，我從來沒有不把你當朋友，其實我覺得跟你很聊得來，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放松，只是你堅持要和我劃清界線而已……

呃，我……我還是去試試你給我買的這剃須刀吧。”

丁尚文突然起身，拿著童安送的禮物，直接走進了臥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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